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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3 一（第2页）

直到月上中天，申东方扭头问谷从跃：“你不睡觉在这儿躺着干啥？”

谷从跃看看他，一句话没说，跳下房回屋睡了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茹争流在小树林练功场发现申家父子三人个个顶着熊猫眼，还都龇牙咧嘴笑得很夸张，看起来怪瘆人的。显然大家都发现了他们的异样，一个个谨小慎微，生怕被逮住撒气。

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

申大中他们再也没有去过丁改兰家里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平静而单调，有时候茹争流看着院子里那辆申大中攒出来的自行车，觉得恍如隔世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因此当她听说申东方要上山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时候，觉得更不真实了。

这时上山下乡政策已经稍有宽松，申东方还不到17岁，而且是申家唯一的孩子，按照政策，他本可以留城，但他自愿要求下乡插队。

消息传出，在大厂区这块儿引起了不小轰动。

大厂区，宁市行政区划图上并没有这个区，却是宁市人都默认存在的一个区域。它以宁市最有名的重点军工厂727为中心，周边排布着纺织厂、机械厂、火柴厂、马钢厂、玻璃厂等等数十个工厂，占了宁市市区面积的五分之一，而且是此时最具现代化的五分之一，是宁市的精华所在。

申东方原本只在727附近活动，后来不断茬架，不断扩大地盘，到了1972年底，几乎整个大厂区都能算他的地盘，是宁市名副其实的大哥之一。

大厂区大哥竟然要抛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大厂区，上山下乡种地去了……

整个区域进入一块儿大肥肉摆在一群疯狗面前的状态，多少人就等申东方一走，立马开咬。

申东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，今天和这个大哥吃饭，明天被那个大哥送行，一个礼拜有四五天都在宁市最好的馆子平昌阁喝酒，吃得溜光水滑，整个人都鼓起来了。

茹争流看看他鼓起来的小肚子，终于忍不住：“哥，你这样还能打？”

申东方头一扬：“打你十个信不信？哥就要吃苦去了，得抓紧攒点儿肉。”

茹争流就很心虚，只嘿嘿笑，不敢接话。

申东方把着她脑袋把她拉到眼前，笑嘻嘻：“跟你商量个事儿。”

“嗯，你说。”

“我都要走了，就想吃你妈做的菜蟒肉蟒，求她给我再做几个呗。”

茹争流一听这话，想都不想，满口答应，回去一说，丁改兰下了班也顾不上休息，当时就采买摆案，蒸了好些个出来。

黄昏时分，终于准备停当，丁改兰正想让茹争流给送到申家去，申东方竟亲自上门来取了。

他一进门，母女两人就十分紧张，各有各的别扭和愧疚。

申东方倒是很大方，笑嘻嘻的，一看那么多肉蟒菜蟒，高兴得哇哇叫，当场拿起个肉蟒塞嘴里就吃起来。

吃完了一个，又来一个，直吃得打饱嗝，嘴里不住夸：“好吃，平昌阁做的都没姨做得好吃。”

丁改兰手脚都没处搁，连连说“哪里哪里”。

这时候申东方给茹争流使了个眼色，意思让她回避一下。

茹争流瞪他，你别难为我妈。

申东方点头，放心。

茹争流这才挑帘子出去了。

丁改兰更紧张了，她到处翻，找出个洗干净的面口袋来，申东方接过口袋自己往里头一个个捡。

边捡边说：“可惜啊，我就要插队去了，得好久吃不到姨做的好东西。”

丁改兰眼泪都要下来了，憋了半天，拉着申东方手说：“姨对不起你，姨不是那个意思。”